與小說共存的一年──楊富閔主編《九歌111年小說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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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小說共存的一年──楊富閔主編《九歌111年小說選》序

不知道你會怎麼定義剛剛過去的一一一年?誠惶誠恐接下一一一年年度小說編選的功課,伴隨疫情漸漸解封的生活,幾乎終日我都提醒自己一件事情:今天台灣哪裡有小說?我要去把它印回來;不印下來,我的手機也躺著無數小說書訊的截圖、連載,乃至相關研討、徵獎、座談的資訊,從徵稿期間一路追蹤到年底放榜。我正過著與小說共存的日常,頭頂罩著一朵繞著小說大數據而蔓生的文字雲。有一天,我在《鹽分地帶文學》讀到許献平老師的〈十一公〉。從頂溪捷運站上車之後,沒有打算要去哪裡,莫名其妙地下了一站,可能是中正紀念堂吧;又像被誰牽著搭上另一列剛剛入站的班次。這樣來來回回把這一篇描述十一公「討」起廟的故事給讀完了。那個台語發音的「討」字太生動,讓人入迷、入神,全神關注。我的日子本就繞著文學在跑,今年 C 位讓給小說來站:讀小說、寫小說、評小說、分析小說。一年下來,我才發現收穫或者改變最大的應該是我──一一一年我也開始起筆自己的長篇,同時蒐整散落多年的短篇。原來編選小說同時也在重建自己的小說認識,梳理我的小說「學習歷程檔案」,所以我要特別感謝今年應允選入的十四篇小說作者,一則你們的作品增色且擴大了一一一年度台灣小說的視野,並且無形啟引了仍在小說路上摸索與學步的我。

回到小說選的脈絡。創辦於民國五十七年的年度小說選,它在台灣小說史的進程已逾半個世紀。我的手邊收有一本隱地先生編選的《年度小說選資料篇》,整本細細讀完,其氣魄其規模,儼然得與小說史並肩。年度小說選也是我寫作論文的良師益友,我的許多問題發想都是從值年序文與收錄作品的重讀之中閃現的。然而年度選作為一年之選,縱然有其時間斷代的局限,以及主編審美的識見不見;重讀或者重返某一年度的選集,一直是我對錶、校準文路的方法。選集是我的浮木──它提醒著我:台灣小說(可以)是這樣走過來的。

所以,不知道從上世紀一路走到新世紀的年度選,平常它都擺在你的書架的哪個位置?擺在哪裡,一概格格不入,它只能自成一個時區,所以我都放在鞋盒。它已陪我從東海台大,一路遷移到了現今的永和。細細呵護。無法割愛。而且它的本數正以不可逆的氣勢持續累積下去。其中幾本,在我出生之前發行,讓人念念不忘:比如多次編選年度選的小說家季季,她在《六十五年短篇小說選》慧眼選入了當時仍是新人,後來的國民作家吳念真;比如《六十七年短篇小說選》李昂一度欲選當時已屬前輩作家潘壘的〈鋼血〉,雖未入選,卻也因此留下一筆珍貴的文學文獻;又比如小說家李渝以後常被學界引用的一句「讓文學提升政治/讓文學歸於文學──〈江行初雪〉不是政治宣言」實是剛柔並濟地應答了《七十二年短篇小說選》主編李喬的一篇序文;雷驤編選的《八十一年短篇小說選》皆替當年入選作品畫上一幅別緻的插畫;陳義芝的《八十二年短篇小說選》封面標記一九九三歲次癸酉肖雞。他選入了葉石濤相當關鍵的一篇〈玉皇大帝的生日〉。

對我來說小說選與小說史是連動且參照的,而重讀或者重返某一年度的選集:有時你從某篇當年頗為爭議小說入門,就此碰到時事與時代的趨勢;有時欣見作家的一鳴驚人的少作,才知其以後風格的變與不變。所有的重讀都是作品生命的新生,所以我相信每一本年度選也都努力溢出「年」的界限。每一篇作品不單單只是一年之選,放回作家寫作脈絡更能見其大見其全。

值得一提的是,年度小說選的取樣範圍,除了九歌編輯部定期定額從報端雜誌等平台掃描複印而來的小說;我在編選過程,隱約留意到了一一一年小說出版與寫作的幾個現象:其一是經典作家的全集/選集出版。包括了《新編鍾肇政全集》、《鄭清文全集》與《李喬全集》。以及印刻系列性重出的朱西甯小說。《一九四九來台日記》與《非情書》更是一一一年台灣文學的重要收穫。以上經典名家的共同交集,除了定錨小說此一文類,這幾位寫作投石問路於四九以後第一個十年的大家,作品紛紛在一一一年度整隊就位。此一現象,無疑提供我們重新探討「五○年代台灣文學」的一個契機,以及再度提醒了我:台灣小說也可以是這樣走過來的。其二,高等教育與小說生產的互動值得關注。修業與創作的關係怎麼討論?碩論與成書之間的距離如何丈量?以創作等同論文的模式演化成為小說樣數的一個來源,我也因此登入國家圖書館下載了幾本公開的碩論。原來這裡也有小說。戰後台灣小說與學院體制的關係密不可分,台大外文系《現代文學》的故事是我們比較熟悉的。面對此一趨新當令的文學現象,其實我充滿了敬意與期待。它正滾動式修正文學既有的讀寫評編模式。創作遍地開花,每一所大學都潛藏著飽滿的文學量能。

以上初步回顧《九歌一一一年小說選》的編輯緣由,與其周圍的訊號,以下概述今年收錄的十四篇精采的作品。

首先登場的是姜天陸的小說〈坑道〉。我最初接觸姜校長的作品,是他發表在世紀之初的《南瀛白色恐怖誌》。國中時期就對台灣史興趣濃厚,該書於我影響相當深遠。〈坑道〉這篇小說收錄在二月發行的《擔馬草水》,拉開了民國一一一年的大幕。《擔馬草水》是一本完成度高的短篇小說,作者對於教育空間與軍事空間的捕捉格外深刻。而就單篇〈坑道〉來談,姜天陸將始終伏流於台灣小說書寫脈絡的軍事題材,重新搬上檯面;並把小說場景調度前線金門。故事描述具有教師背景的主角進入位階分明的軍事體系,並且側身於各種簽呈公文與密件之間,小說寫的是人事,人事卻是最難的。姜天陸始終保有一絲批判的清醒與抽離的自覺。〈坑道〉收束在一個意味深長的結尾。「你真年輕。」這四個字讓讀者毫無防備。小說到了盡頭,我們來到洞口。再下去沒有了。那四字是肯認、祝福、慨歎,還是標語宣言?真是一篇好厲害的小說。

新人王仁劭的〈三合一〉在第十八屆「林榮三文學獎」,它以獲得四位評審首選的高票掄下首獎。賽鴿題材在台灣小說書寫並非首見,一一一年的金馬獎恰好也有一部《一家子兒咕咕叫》。〈三合一〉的優點首先在於將讀者不諳的賽鴿術語,轉化鑲嵌而成好看的情節血塊;中部地景的描述也是這篇小說的亮點,文字之中似是挾著風飛沙;而「放飛」作為一種繪測時間與空間的賽鴿詩學,作者巧妙踐予在一段將爆未爆的地下戀曲。〈三合一〉這篇小說處處埋伏危機,我因此認為「小冰糖」這隻並不合群的粉鳥可以是〈三合一〉的一個破口,流瀉著作者的有情。它且是一個關乎說故事的初衷,隱喻一種寫作的身姿,與其可能性。

去年冬天我在東華大學駐校,讀到香港青年作家蘇朗欣的另外一篇作品,非常驚豔。幾乎同時,我在台中文學獎讀到她的佳作〈右直拳〉。蘇的小說有極其穩健的敘事力道,用字明確、到位。收入年度選的〈右直拳〉也是一篇平衡感十足,剪裁俐落的小說。〈右直拳〉以世紀之交的香港作為背景,一路從非典型肺炎SARS寫到近年以來的抗爭運動。蘇的筆下盡是時代縫隙掉出來的小人物。作者在小說〈右直拳〉發明了一種「關係」叫做「岑政賢與郭婉柔」。只是岑郭兩人究竟是冤家、同窗、芳鄰、一起長大的舊識,或者只是運動現場相互掩護的「我們」?則就有待年度選的讀者定義。「我們決定來一場真正的敘舊」是這篇小說最令人拍案的一道金句。必須畫線。蘇朗欣的這一記右直拳持續且有力地演繹著運動與書寫之間的奧義。

抒情與政治的共構則一直是張亦絢小說的特色,兩股力量交錯在小說之中的結果,它在〈上路的遊戲〉之中即是關乎睡眠與風向的詩意描述。這一篇〈上路的遊戲〉張亦絢再度以其迷人的敘事聲腔,獨語一般的行進方式,恍兮惚兮之間,通過莉娜目光,引領讀者一起抵達了一國之門的機場。機場、航廈、國門……等空間隱喻自不待言,張亦絢亦在小說中提出一種「清醒不寧症」,間接回應與賡續了台灣小說自解嚴以降始終纏繞不休的諸多認同議題。我喜歡第六節對於國旗的不確定性捕捉,旗的聯想固然直接明確,可是在張亦絢寫來就是那樣的多義那樣的迷人。同時令我想起龍瑛宗發表於一九四五年《新風》雜誌創刊號的日文小說〈青天白日旗〉。張與龍分屬不同時代不同語系,卻一致以旗語入小說,未嘗不是一種對讀的方式。

阮慶岳周芬伶鍾文音可以說是當前此刻台灣小說的三位大將,三位作家正處創作的高峰期,而且正在持續突破,保持穩定的出書量,每每給予讀者閱讀的驚喜。阮慶岳的〈作孽的人生〉是一篇真誠動人的自傳小說,似是一個架構更為複雜的書寫的起錨,也可以視為小說家晚近多部精采長篇小說的跋涉之後,對於自我、離散與家族等命題的一次盤整。阮慶岳以孽逆寫愛欲,小說對於福州空間的點題,它複雜化了不僅是一道關於緣起的題目,也包含了從語言出發的寫作行動,及其未來可能的哲思推演。

阮慶岳的小說挾著濃厚的哲理況味,一紙相思,如此小說哲學化的還有周芬伶的〈河流的永〉。該文不妨與她的長篇《濕地》並讀。〈河流的永〉彷若古文明的沈船,或者古台北湖的遺跡,或者是令人心疼的瘀血烏青。周芬伶同樣以「愛」做擺渡,近期作品始終閃現一個不存在的「詩人」。這在「海底世界」閃現的「新文藝」的一詞,掀出底牌,給出靈光,照見周芬伶自《花東婦好》以至《隱形古物商》,實是存在一個對於大寫「文」的傳統的抗辯、糾葛與發明。背後涉及「現代文學」此一概念在戰後中文學界的從開始到現在。周芬伶一直強悍地進行著她的古今之爭。

〈河流的永〉終於一場黃蝶紛飛的竹林蟲洞。同樣位在小說高峰狀態的鍾文音,她的〈蝴蝶所愛的少女〉是《命中注定誰是你:甲木薩與雲遊僧傳奇》的單篇,單篇閱讀亦可成立。我們不妨留意小說中李雁兒的導覽員身分。小說藉由口頭的導覽、佛理的解經,與書面文字的銘刻,提醒我們晚進鍾的文體的形成。鍾文音一方面在纏綿悱惻的修辭迴路,總能祭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轉場設計;另一方面在面對經典題材與宏大命題,熱帶南方的敘述聲音適時突圍而出,那是李雁兒也是鍾小娜,也是長伴長照天可汗身邊的「我」吧。鍾文音留給讀者的印象是大部頭的長篇,〈蝴蝶所愛的少女〉舉重若輕就給予了我們一個完整的宇宙,一門生生不息的鍾文音學。

阮慶岳、周芬伶與鍾文音三位小說家,近年之作都已溢出學界既有討論的架構,而在自身文論的建構,與文業的開創,持續耕耘並且豐饒。我的書架始終擺著阮慶岳的《林秀子一家》、周芬伶的《汝色》以及鍾文音的《在河左岸》。我很幸運能在一一一年度選入三位老師的最新小說。

民國一一一年是廖鴻基小說寫作豐收的一年。先是一月於聯經出版創作生涯的第一本長篇《最後的海上獵人》;同年又於六月發行收納五十二則魚故事的《魚夢魚:阿料的魚故事》。廖鴻基深耕海洋文學此一領域已近四十載,而其風格的轉變則在稍早的《大島小島》更見端倪。《大島小島》一系列的困境書寫,明顯可見廖氏語言與其文體的折變,以及擾動著海洋文學既有的範疇。海天浮沉。腳跡船痕。廖鴻基文學是建構台灣本土文論的重要資源,而它同樣業已溢出既有的論述架構,豐富了包含了海洋、島嶼,乃至環境生態等概念在內的讀法。廖鴻基演示了台灣文學一種類型的生成過程,與其邊界的此消彼長。什麼是文學?文學何以為?廖鴻基從海洋出發,他在無邊無際的航程之中,我們先是看見文學與生命教育的對話,文學與公共領域的連結;晚近一系列與女兒合作的插畫,則帶領我們看見文學與繪本,以及不同創作媒材彼此既疊合又增生的可能性。展示著作家作品豐沛的生命力與續航力。

對我這樣長於世紀之初的文學青年而言,廖鴻基是課本走出來的海洋作家,卻也是台灣文學本土化工程不能忽視的一座經典。我讀廖鴻基文學,始終讀到文學寫作一種相當珍貴的品質:不安。廖鴻基的作品腔調輕聲細語,可是冊頁流轉之間,盡是海風與海湧。《魚夢魚:阿料的魚故事》是令人愛不釋手的一本好書。收入集中的四篇作品〈雙魚〉、〈赤那鼻〉、〈桃花〉、〈食戒〉原本隸屬不同篇章,我將它織成一個四則既是有情但又令人不安的連綴故事。廖鴻基曾以〈出航〉一篇動人的散文榮獲九歌年度散文獎。我很榮幸將一一一年度小說獎頒給廖鴻基老師,同時向他的文業表達深深的敬意。

我在採集一一一年的小說途中,許献平的〈十一公〉是我最早決定收入的一篇。許献平對於厲祠與陰廟的踏查寫作既深且廣,我也是許老師的讀者,他始終都在田野之中。這一篇小說藉由十一具屍首分離的骨骸,如何經由高課業的從調查到解謎,繼而微縮而成一部台民百年拓墾的血淚。許献平的〈十一公〉是用生命召喚出的一種小說範式,那樣的格格不入,那樣的與眾不同。這一條從田野文獻到小說創作的摸索之路,前頭至少走著吳新榮《震瀛採訪記》等台灣文史的先賢先行。〈十一公〉讓我想起一句俗諺:少年若無一擺憨,路邊哪有萬應公。設想你在荒郊野外不期而遇一座「小廟仔」,大概也會遇到正在田調的高課業或者許献平吧。許献平擁有一張法力無邊的厲祠陰廟故事地圖。我們期待以後系列書寫的成書。台灣的小說也可以是這樣走過來的。

而當許献平走進歷史的田野,桂春.米雅(Kuei Chun Miya)則拾起一片象徵「傳承」的陶片。一一一年桂春.米雅是第十三屆台灣原住民族文學獎的小說散文的雙料首獎。有沒有一種小說的範式就叫「山風」?這篇小說儘管設有五個相當工整的分段,然而串起小說精神的結構,是那不知從何吹來,但總來得正是時候的一陣風。第一陣山風吹來的時候,像是在笑,那正是慕雅蓋遭逢彷若收有千年故事的陶壺的關鍵時刻,慕雅蓋覺得胸悶;第二陣山風交織著Vuvu的笛聲與獵人的虐殺。第三陣山風吹在小說結尾,風勢助長燒火中的文物,卻指引出了慕雅蓋一條從自我出發的重建之路。

一一一年林楷倫獲獎連連,而且皆是全國性的大獎。資料所見至少就有「林榮三文學獎」的〈返山〉與「鍾肇政文學獎」的〈擬脹〉。說明林楷倫有著出色的小說技藝。一一一年林楷倫也出版了第一本書《偽魚販指南》。一一二年開始在《自由時報》主持一個專欄「家族移跡」。我以為三者的共同交集是家。而選入年度選的〈豬味〉發表在《聯合文學》雜誌,寫的正是一篇關於家的故事。這篇小說是林楷倫相當特殊的一個寫作面向:呢喃、斷裂與抒情化。擘畫出了一個有別於當前作品的鮮明風格,則又顯見林楷倫潛藏多面的創作量能。〈豬味〉篇幅不長,作者巧妙地將家屋搬至屠宰場附近,人物以此開始小劇場一般地上演著內心戲。作者善於捕捉當歸不歸的心理徵狀,感官書寫可以直接也可以細膩,一如小說描述那因提著過重的塑膠提袋,而已近乎滲出血絲的一隻手。那樣地扣住人心。

一一一年「葉石濤文學獎」頒出了設獎以來的第一個首獎,得主正是曾經出版小說《新兵生活教練》的作家吳佳駿。這一篇得獎之作〈爺爺和我說〉因為尚在連載,我改選收入的〈川上的舞孃〉,則是吳佳駿在「鍾肇政文學獎」的潛力獎。吳佳駿的風格同樣多變,〈川〉可以看見吳佳駿對於語言、寫作乃至翻譯理論的思索。〈川上的舞孃〉字裡行間始終瀰漫著一股水氣,一種氛圍的經營,作者鍛鑄一種相當特殊的抒情語調,處理的與其說是性別,可能更是我們鮮少觸及的友情、友誼,或者同窗袍澤,乃至各種人我關係的「群育」議題。

陳柏煜寫詩,寫散文評論,原來也寫好看的小說。一一一年出版雙書《科學家》即以蓋玻片載玻片等製作概念,藉以展現陳柏煜敏於形式的探究熱情,知性感性兼具則是作者的特色。〈愛的藝術〉沒有服膺任何一種寫作流派,或者回應時興的當令話題。我把它讀做陳柏煜寫作的一篇自剖,一篇青年藝術家的文論。陳柏煜正在更為廣義的「藝術」象限,坐標自己的所來所去。〈愛的藝術〉讀來充滿思辨的快感,這是一篇有意見有想法的作品。「定稿」何其艱難。〈愛的藝術〉展示小說技藝之際,陳柏煜也遞出了自己的創作論。

一一一年度選的壓軸之作是陳禹翔的〈我們對於風箏的悼念方式〉。陳禹翔也是入選者年紀最輕的一位,現正就讀台大人類系。〈我〉拿下台中文學獎的小說大獎,寫的跟台中一點關係都沒有。陳的小說展現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魄,別具速度感的敘事聲腔,小說開場就是一場隆重的喪禮,埋的卻是一紙風箏。風箏得以指涉的太多了:我以為陳禹翔一方面呼應了蘇朗欣在〈右直拳〉提案的「一場真正的敘舊」;陳則直指哀悼作為一種生存,乃至寫作的技術,如何「突破」?小說中的圖文接龍,特技一般,操演作者過人的敘事力;看似別具後設況味,卻在戲耍之中,昭示著新人新作,堅硬無比的創作信念。

以上十四篇小說,是為今年的年度小說選篇。台灣小說何其多,一定有更多的好作品,因我自身學養能力的不足而錯過了;然而我要真心推薦在你眼前的十四篇優秀的創作,同時感謝九歌出版社的信任,讓我有機會讀到這麼多精采的故事。與小說共存一年,我才發現自己也回到小說的隊伍了。

 

 

9789864505371
《九歌111年小說選》

 

|主編:楊富閔

一九八七年生,臺南人,臺大臺文所碩士,研究興趣為文學寫作與教育。目前為臺灣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博士候選人。臺大中文系、清大中文系與東吳中文系兼任教師。

曾獲「二○一○博客來年度新秀作家」、「二○一三臺灣文學年鑑焦點人物」;入圍二○一一、二○一四年臺北國際書展大獎。部分作品譯有英、日、法文版本。二○一九年擔任國立聯合大學駐校作家。

專欄經歷:《中國時報》「三少四壯」、《自由時報》「鬥鬧熱」、《聯合報》「節拍器」、《印刻文學生活誌》「好野人誌」、《幼獅少年》「播音中」、《皇冠》「貴寶地」。
創作出版:小說《花甲男孩》、散文《解嚴後臺灣囝仔心靈小史》、《休書:我的臺南戶外寫作生活》、踏查筆記《書店本事:在你心中的那些書店》, 以及概念創作《故事書:福地福人居》、《故事書:三合院靈光乍現》。編選《那朵迷路的雲:李渝文集》、《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李渝》(皆與梅家玲、鍾秩維合編)。

二○一七年原著小說《花甲男孩》展開系列跨界改編,推出電視、電影與漫畫版本。二○一九年《我的媽媽欠栽培》由臺北市立國樂團、TCO合唱團與無獨有偶工作室,聯手製作為《臺灣歌劇:我的媽媽欠栽培》。

喜歡臺語歌、舊報紙與酪梨牛奶。持續努力寫成一個老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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